深水赫兹

终有一日相逢

【升风】咖啡太妃糖

*看电影的时候一直get到的是世风,但是后来转念一想发现这二位很有故事性




1.

“潘乘风,同董Sir是老搭档。”

 

董卓文点点头。

 

“同Madam庞是老朋友。”

 

庞玲也随之点头。

 

正聚精会神听会的李耀升下意识转头看庞玲,手里把玩的笔顿住,收回视线的时候与董卓文讳莫如深的目光撞在一处。

 

“你们二位暂时先不要露面,就先交给李Sir吧。”

 

李耀升愣怔一下,点头应下陈Sir的安排。

 

可是,他同潘乘风,何尝不是老朋友。

 

 

 

2.

散会后李耀升率先拿着文件夹出了会议室,「潘乘风醒了」的消息在会上已经发送至所有人的手机,讯问工作需要尽快进行。

 

他边走边翻阅文件夹里的资料,直到被来人挡住去路才抬头看。

 

是董卓文。

 

“我知你因为庞玲同阿风有过节。”

 

李耀升'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我同潘乘风,没有任何过节。”

 

“那希望李Sir公正行事。”

 

“我的为人警队有目共睹,董Sir有空提点我做事不如去买菜。还有,我务必提醒董Sir,现在的潘乘风,不是你的搭档,拆弹专家阿风,而是香岛酒店爆炸案嫌疑犯潘乘风。”

 

李耀升说完话没继续看董卓文脸色,绕过他走进电梯,下到重案组办公区。

 

关于他喜欢CTRU总督察庞玲的八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在警队内的,有人真信也有人不信,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李耀升也从没有认真要去澄清过。

 

总案组和CTRU的合作机会不多,能把他们联系到一块是稀奇事。最初他没深究过原因,后来有次和EOD一起喝酒,随口问了年轻一辈的阿图阿邦,他们才说,大概是因为耀升哥和风哥互看不对盘。

 

“所以耀升哥你是不是真喜欢Madam庞啊?”

 

“你们有没有搞错,”李耀升无奈地喝了口酒,“我就是喜欢潘乘风,也不会喜欢庞玲的。”

 

年轻一代的EOD和重案组成员们哄堂大笑,只当他在开玩笑。在一旁聊小天的董卓文和潘乘风转过头看这边,董卓文看的是年轻人,而潘乘风目光落点在李耀升。

 

喝得微醺的李耀升端起酒杯冲潘乘风示意,后者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耀升没有开玩笑。

 

 

 

3.

“好久不见。”

 

明心医院羁留病房对作为重案组总督察的李耀升而言不陌生,躺在病床上的潘乘风对作为昔日同学同僚的李耀升而言也不陌生。

 

但是躺在羁留病房的病床上,手腕被镣铐锁住的潘乘风,对李耀升而言是陌生的。

 

想来上一次见潘乘风躺在病床上还是在港安医院。潘乘风因受伤断腿,他与重案组诸位一起去看望他。彼时潘乘风眉目间带笑意,同所有人讲笑不见郁闷,还说很快就会归队。他站在一旁看着,内心却隐忧,他太了解潘乘风,这样的场景着实不正常。走出病房后大家笑着感慨潘Sir真的英雄本色,唯独他眉心紧拧,想做点什么,却又没有立场多说。

 

“我认识你?”刚刚醒来的潘乘风转头看他,目光迷茫。

 

一声闷雷于李耀升心中炸响。

 

他换了个姿势,手装似无意地搭在病床的挡板上,实则拳头紧握。

 

从事刑侦工作多年,李耀升出生入死,见过无数案犯。在潘乘风醒来之前他坐在这里,脑海里想象过高明或低劣的诡辩与演戏,但他没料到潘乘风会用这招。

 

潘乘风应该有数的,这招对他不会有用。

 

“好。我是重案组总督察李耀升。”

 

但潘乘风却仍然是迷茫的样子,转头对他的助手说,“我想饮水。”

 

李耀升克制的怒火在这一刻上升到顶点,为香岛酒店的死者,为他心中的公义,也为从立案侦查那日一直在心中为潘乘风辩白的自己。

 

他拿起公务平板在潘乘风面前展示着爆炸现场的惨状,试图撕开潘乘风这张毫无破绽的伪装面具,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助手从未见过他这样,直至他近乎癫狂地攥住潘乘风的衣领,年轻的助手才慌乱地拉开他,提醒他这样粗暴地对待疑犯可能会被起诉。

 

李耀升对潘乘风说他对其他人没有这么多耐心,又仪态大失地怒火滔天,助手不懂,面前的潘乘风也不懂,但是,他认识的潘乘风会懂。

 

“去叫医生,潘乘风疑似失忆,请安排检查,确认真伪。”李耀升对助手吩咐道。

 

年轻人领命而去,窄小逼仄又压抑的羁留病房只留下他们二人。

 

潘乘风从刚才的混乱中梳理出头绪,语气中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同我之前有什么过节?”

 

李耀升正俯身捡方才被砸在地上的平板,起身叹了口气,用袖子拭净碎裂屏幕上的灰尘,缓慢而又坚定地开口,“我同潘乘风,没有任何过节。”

 

“我没有杀人。”

 

李耀升同他对视,他想说我信你,可是耳边又响起往昔警校时潘乘风调侃他,黑仔只信证据。若他信证据,他便无法信他。

 

“我们会调查。”

 

潘乘风脑海中闪过模糊画面,像是在绿茵场又像是在跑道终点线,他和一个人一起穿着警察常服,他还伸手为他整理没系好的领带结。他想起对话的只言片语,EOD,重案组,最后他想起自己唤那个人,黑仔。

 

护士小姐和羁留病房的安保走进病房,'咔哒'一声解开铐在病床挡板上的手铐,再扣到他另一边的手腕上。李耀升看着他单腿蹦跳着挪到轮椅上,心随着空荡荡的裤管一下下的摆动而一次次地揪紧。护士小姐要推动轮椅时,他走过去,手搭在轮椅把手上,说,我来吧。

 

“李Sir……”

 

“没事,走吧。”

 

李耀升推着轮椅沉默地穿过走廊,沉默地走进电梯。潘乘风想同他讲话,但回忆空白的紧张让潘乘风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轮椅停在磁共振室门口。

 

安保本要上来为潘乘风解开手铐,结果李耀升从他手上接过钥匙,蹲在轮椅边为潘乘风开手铐。

 

“潘乘风,”他解开一边,抬头看了看潘乘风,果不其然看到迷茫而又疑惑的表情,“我再问一次,你认不认得我?”

 

“不认识。”

 

手铐开环,潘乘风没动,李耀升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腕从桎梏中解脱出来。

 

“那好,你记住,我是李耀升。”

 

 

 

4.

李耀升的车从明心医院的地库出来之后兜兜转转,副驾驶座上放着潘乘风今日的检查报告。

 

潘乘风没有演。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他是谁,也忘记发生过的所有事。

 

李耀升不知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倘若潘乘风无辜,那大概确实不好,因为他暂时没有为自己脱罪的证词。可李耀升平心而论,潘乘风无辜的概率几乎没有。所以这大概是好事,至少暂时没办法把他收押判罪。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公义法理绕不过一己私心。

 

他把车开回警署。重案当前,陈Sir这种老资格也没法按点下班。他把报告呈递过去,陈Sir翻了几下,一通电话打出去,寥寥几句就挂断。

 

没多久庞玲就走了进来。他们两人平级,也无需繁文缛节,互相点头致意就当作招呼。

 

陈Sir把报告递给庞玲,接着对李耀升说,“这个案子目前交给Madam庞来做leader,以后的相关内容你可以直接同她讲。”

 

李耀升点头说好,跟着庞玲一起出了办公室。他们两人一道进电梯,李耀升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绅士地伸臂为庞玲挡门,待她进去之后才跟进电梯。

 

“他现在怎么样?”庞玲看着楼层显示数字变动,问道。

 

“还行。”李耀升回答得平淡,多余的表情都没给出。

 

“我查了阿风这五年的通讯联络记录,和他联系的人不多,其中一个是李Sir你。”

 

“老同事老同学,联系一下而已。”

 

“但是当初阿风在警队的时候你们两个并不熟。”

 

“Madam庞的言下之意是怀疑我?”他转头看庞玲,眼神锐利。

 

“我只是好奇。”

 

“我常在他们家修车。近一年他的修车厂关张,就没有再联络过他了,记录应该也能证明我没说谎。”

 

“那阿风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或者他有没有提过复生会相关的东西。”

 

“Madam庞刚才也说了,我和潘乘风并不熟,所以他不可能告诉我什么事情。”

 

电梯到达,轿厢'叮'地一声打开。李耀升说了声再见便走出电梯,无意与庞玲多交谈。

 

但庞玲显然不这么想。她伸手按下开门键,叫住李耀升。

 

“陈Sir同我讲,当年阿风被警队调去文职时,你有专门去找他求情。”

 

李耀升没有转身,也没有解释,推开重案组的门走进去,再没给庞玲追问的机会。

 

 

 

5.

“你是李耀升?”

 

“对,不过一般大家都叫我黑仔。”

 

“那认识一下,我叫潘乘风。”

 

加班到睡着的李耀升一下从梦中惊醒,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差点打翻手边的咖啡杯。

 

关于潘乘风的那些记忆确实已经被李耀升下意识封存已久。在潘乘风的修理厂关张之前,他和潘乘风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后者其实有和他说过,或许今后不会再见面了。

 

“要去新的地方?”

 

“总要去个新的地方寻得复生。“潘乘风笑了一下,“不过也可能是老地方。”

 

记忆回溯到这一秒戛然而止,李耀升骤然心惊,潘乘风当初毫不避忌地对他说出的话在这一刻突然印证了最重要的事实——潘乘风与复生会是有关系的。

 

李耀升不知道他在这个组织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联想到上一次的独狼式袭击中应用的炸弹,潘乘风恐怕不会只是这里面平庸的泛泛之辈。

 

凌晨时助手买来的咖啡已经过了最佳饮用期,榛果糖浆混在咖啡里像是粘稠又过分甜腻的水泥,惹人不快。李耀升喝了一口便觉得倒胃口,拉开抽屉拿了一颗咖啡味的太妃糖塞进嘴里,勉强替代一下此刻身体中正亟待的咖啡因。

 

他拨通内线电话,“十分钟后楼下集合,去明心医院。”

 

李耀升没有想到会在医院遭遇一场巷战。他提出去医院的本意是要再访潘乘风,试图捕捉他记忆中还残存的片缕。

 

他承认这个案子轮到他手上时他本就有私心,想要找办法为潘乘风脱罪,谁知遇到的场面直接坐实潘乘风的罪犯身份。

 

明心医院的应急楼梯旋转层叠,李耀升久居总督察的位子,很少有场面需要他亲自跑在一线追逐嫌犯。然而这次他拼命去搏,也很难靠近抓住潘乘风。

 

他真的像一缕风。

 

但是一个断了腿的人怎么会比这些年轻仔跑得还快,李耀升走神一秒去担心潘乘风到底吃了多少苦头,险些被机枪的流弹爆头。他翻滚着避过,撑起身时与潘乘风转头回望他的目光相接。

 

何必回头望我呢阿风。他在心底叹息。

 

只一瞬潘乘风又消失在他视线。

 

李耀升跟着跳下楼去,落地时坚硬地面硌得他浑身都痛。他用枪指着车内,潘乘风枪指司机,他们之间从未有这样的对峙局面。耳机里传来陈Sir授意,他看着潘乘风挟持司机开上公路,颓唐又疲累地收起枪,长吸一口气,捂着脸坐在地上。

 

 

 

6.

潘乘风的越野和攀越都是李耀升一手教出来的。

 

也不算是教,同为警校生,这些都是必修科目。不过能做到第一,靠的也不都是苦练,总有些技巧在里面。

 

潘乘风虽然课业第一,但是这些项目却始终被李耀升压了一头。人人皆知潘乘风心气高不服输,于是便有了两人近乎下战书般相识的第一面。

 

李耀升向来脾气暴躁,一把火烧得旺,不过遇上潘乘风倒没有什么坏脾气,只觉得这个做什么都要比个高低一二的靓仔还挺有意思,来找别人讨教反倒摆出一副不客气的架势,看起来聪明其实天真得有些可爱。

 

于是他对于不服输的第一名先生有求必应,牺牲自己泡妹dating的时间来教他怎么用技巧拿到更高分数,甚至超量放送,连格斗和射击都一并传授。

 

20岁的潘乘风说是芝兰玉树也不为过,黑仔没有陷进约会女郎的温柔乡,倒是把自己扔进了第一名先生的情网。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的戏码电视剧早就演到烂,他们拍拖好像也就是顺水推舟,自然无比。

 

“李Sir,李Sir?”助手拍拍他肩膀,“警局到了。”

 

李耀升这才恍恍然回过神,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我等下去买咖啡,李Sir还是要冰拿铁加榛果糖浆吗?”

 

“嗯,糖浆要加两泵。”

 

“OK。李Sir你真的好爱吃甜,小心牙齿坏掉。”助手说完这句话立刻跑下车去买咖啡,像是唯恐李耀升会挽起袖子修理他。

 

李耀升笑骂了一句,转身上楼。

 

重案组的总督察爱吃甜食是警署人人皆知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本来只有重案组的人秘而不宣,要说怎么传出去的,大概还是与潘乘风这个好事之徒有关。

 

他们还只是督察的时候,有次破了大案,警署一起宵夜。潘乘风酒量一般,幸之所至喝了不少,晕晕乎乎地和小年轻们玩游戏。游戏是酒瓶在桌面中央随机转动,瓶口指向谁谁就要说在场之中任意一人的任意一件事,如果说的是真的,被说的人喝酒,如果说的是假的,则开口说话的人自罚一杯。

 

李耀升算是比较有威严的上司,年轻仔不敢轻易招惹他,游戏轮了好几圈也没人敢把话往他身上扯。可轮到潘乘风时,哪有他不敢招惹的人。那双漂亮眼眸噙着醉意,视线逡巡圆桌一圈,最后落定在李耀升身上。李耀升心中暗道不妙,面上却不显,直到听到潘乘风说出的话,一瞬间表情崩盘,错愕地愣在当场。

 

“你们李Sir,喜欢吃甜,特别喜欢,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还因为偷偷吃糖被长官罚跑圈。”

 

这确实是实情,要抵赖的话游戏就没意思了。李耀升只得认栽,拿起手边酒杯一饮而尽。

 

这种囧事自然招得满座反应拉满,阿图阿邦笑作一团,连董卓文都朝他递来了不可思议的眼神,还有大胆的姑娘直接张口说李Sir好可爱。

 

李耀升满头黑线,想瞪潘乘风这个好事之徒,偏又看到后者眉眼弯弯,笑得孩气,心中柔软,目光也缱绻起来。

 

那时他们早都分手,但李耀升对他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两个人分手的原因无非是相处中细枝末节的小事,积攒到一定程度便觉得何苦互相为难,分也分得洒脱透彻,至少分手当时的李耀升是这么想的。当时他们才刚进入警署,没人知道他们拍拖,于是也不用刻意装做不熟,毕竟警校那么大,谁知道谁认识谁。

 

但是有时候要说缘分天定也不是没道理,潘乘风本身就是定向进入EOD没什么悬念,而他在这么多分配方向中被分进重案组。这两个部门堪称天生一对,有重案组的地方未必有EOD,但有EOD的地方多半有重案组。

 

李耀升本意是能避则避,结果倒成了三天两头不见也要见。都是跑腿仔时自不必提,拿着案情报告你跑我跑,哪天不见面才是稀奇事。潘乘风倒比他自然得多,如果是在自己工位上收李耀升送来的文件,还会顺手给他塞一把咖啡太妃糖。

 

潘乘风口不嗜甜,在一起时李耀升吃了糖吻他都会嫌糖分超标。这样的人在办公室备一盒咖啡太妃糖要谁见了也会说一句居心叵测,偏黑仔不懂,以为是潘乘风当初尚未来得及送出的礼物废物利用,每次接在手里尴尬得脸上发红,匆匆扭头就走。

 

重案组新人少任务重,李耀升够拼够聪明,升到总督察的位置比潘乘风早,也比他先拥有了独立的办公室。那间办公室潘乘风只来过一次,是过来给他送签字文件,顺道告诉他,他已经同庞玲拍拖。

 

“恭喜啊,”李耀升收了文件,面上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尖锐又酸涩的话在嘴里滚过几轮,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果然你还是那么喜欢优秀的人。”

 

CTRU庞玲,李耀升接触不多,印象里是漂亮又干练的女孩子,前阵子还因为立功被授了勋章。

 

潘乘风没接他茬,把一盒咖啡太妃糖放在他桌面上就转身走出去。末了大概也是一样没忍住,开口道,“全港最年轻的总督察,谁能比你更优秀?”

 

自那之后李耀升亦没再去过潘乘风的工位,不知他抽屉中再不放咖啡太妃糖。

 

 

 

7.

“山下拿车。”潘乘风收起对准董卓文的枪,准备上车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走回董卓文面前。

 

“还想问什么?”董卓文对他向来没脾气。

 

“黑仔是谁?”

 

“黑仔?”董卓文沉吟半晌,这称呼他依稀听过,但太久没有人叫,一时间对不上脸,“李耀升吧,就是之前追着你跑了好多次的重案组总督察。”

 

“果然是他。“

 

董卓文知他如知己,当然知道事有不对,“怎么突然问到他?”

 

“我和他之间有没有什么过往?”

 

“没有,你们话都不怎么讲。要说过往,之前大家都觉得你们不对盘,传闻他喜欢庞玲,但他本人否认了。”

 

“他不喜欢庞玲,”潘乘风说得斩钉截铁,“这点我能看出来。”

 

话问到这里,潘乘风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放弃了在董卓文这里深究这号人物,只当是随口一问地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以前很爱吃咖啡太妃糖吗?”

 

董卓文被他不着边际的问题搞得真的觉得他头上的伤可能很严重,不然怎么会问得净是些不着边际的人与事。

 

“你非常不喜欢吃甜食,就更别说吃糖了。”

 

 

 

8.

自旺角追捕之后,案子正式从重案组手中移交给CTRU,李耀升再未见过潘乘风。

 

潘乘风倒是见过他——在复生会的监视器里。

 

Sniper围点打援,拉开复生会序幕也抛出致命提问。

 

潘乘风看着阿图的血蜿蜒满地,又看到董卓文被一枪一枪打得身形晃动。这种场面远不是普通人所能接受的,而一张白纸的潘乘风愤怒被抹去,只余下纯净底色,自然也无法像Slave他们一样欢呼雀跃。

 

拆弹完成后的董卓文扑到阿图身上。监视器画面的一角,潘乘风看到李耀升开着车冲上去为他们挡子弹。

 

CTRU锁定了Sniper的位置,击毙之后画面反转,只留下血液丝丝流淌。

 

潘乘风眼中有泪,脑海中记忆闪回,忽然之间疑惑被解开。

 

当他失去记忆后初见复生会诸人,在船舱内谈天喝酒时Sniper说,他的枪法是Blizzard教的。潘乘风心觉有异,想不通作为拆弹专家的自己为什么会熟知狙击枪的使用方法,但怕是圈套,说多错多,于是笑着闭口不言。

 

然而现在那些纷至沓来的吉光片羽为他带来答案,不仅是关于狙击枪,连带着数日来出现在他梦境中的跑道与咖啡太妃糖,他总忍不住要去看的总督察李耀升与梦里总是喃喃喊着的黑仔,统统有了答案。

 

现下他已知道自己本就是复生会的核心成员,Blizzard并不是什么卧底,而是彻头彻尾的坏蛋。

 

李耀升在修车厂与他对话的场面在此刻闯进他脑海。

 

修理生意难做,他又没有什么本金,把店开在偏僻角落,更没什么生意。通常客人都是刚好坏在附近不得已到他那里去修,唯独一个李耀升,搞得好像全香港只有他一家修车行一样,每次都要跑来他这里修理。

 

彼时他孑然一身,远离警队,恋人分手,朋友陌路,也没人与他有交流。偏就李耀升还要往他跟前凑。过往时他总嫌李耀升脾气臭,或许算是风水轮流转,李耀升看他黑脸也不觉厌烦,还是要来他这里讨骂。

 

“你烦不烦啊总督察,车上又多两个弹孔,你好英勇啊。”

 

“还好啦,你少嫌我烦吧,下次两个弹孔就不懂打在哪里了,等下你想被我烦都没机会。”

 

李耀升总有话来接住他。

 

潘乘风有时候觉得他像火把,有时候又觉得他像香江的水。

 

“给你吃糖啦。”

 

李耀升随手从兜里拿出咖啡太妃糖递给他。

 

“不吃。”

 

潘乘风当然不要吃,把他手推开,拿起瓶子倒机油,余光瞟到李耀升笑得得意,靠在车前盖上,一边吃糖一边看他。

 

“阿风,”他听见李耀升说,“不要让人利用你的愤怒。”

 

“什么意思?”此时他已收到Maverick的邮件。

 

“没什么,最近新经手的案子,突然就想到了。”

 

当初的Blizzard没有听懂李耀升的话回头是岸,现在的潘乘风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把手表从屏蔽袋中拿出来。

 

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到失望呢?总督察先生。

 

 

 

9.

阿图的丧仪潘乘风也有去凭吊唁念,不过作为通缉犯,他当然不能现身。庞玲陪他一起站在不远处的遥望致哀意,还与他交换一个吻。

 

回程时庞玲尚有公务,也不可能送他,他便独自一人走去停车场。

 

“潘乘风。”

 

是李耀升的声音。

 

潘乘风知道这时候他应该跑,甚至应该让李耀升追逐他变成一场喧嚣闹剧,才够合理。但是自从与庞玲的计划开始之后,生死难料,悬命一线,他不想留遗憾。起码,让李耀升知道自己恢复了记忆,知道他记得他是谁。

 

他当初难以理解那位看起来面色黧黑凶神恶煞的警官何故因他失去记忆便大发雷霆,眼下记忆归位,便全部明白。

 

“我没带咖啡太妃糖。”

 

潘乘风转过身,手掌摊开,笑得无奈。

 

李耀升惊愕地停下脚步,隔着香江吹来的风,与婆娑树影中的他对视。

 

“不抓我啊?”

 

“我是总督察。”言下之意不言自明,李耀升已经都知道了。

 

“那也要做得真一点。”

 

潘乘风沿着窄窄的人行道奔跑,耳边猎猎风声擦过,他听见李耀升追着他的脚步渐渐靠近,然后拉住他的手臂。那是一个擒拿动作的起势,他们互相演练过千万遍,肌肉记忆远比思维反应更迅捷,在李耀升发力之前他一个回扑将李耀升摁倒在地上,手还顺势从李耀升腰后的枪带中拔出枪来。

 

“动作不错,第一名先生。”

 

这还是潘乘风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李耀升表情和缓,眉目带笑地同他讲话。

 

“黑仔不也一样,追我到快跑遍整个旺角,我是搏命,你是怎样?”

 

“我也是搏命。”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潘乘风把枪还给李耀升,后者没先急着接枪,倒从口袋里掏出了颗糖。于是两个人一手交枪一手交糖,潘乘风从他身上起来,拍拍身上尘土。

 

“我同庞玲拍拖之后就没再买过了,”潘乘风把糖放进嘴里,“这颗给了我,你也不要再买了。”

 

李耀升把枪放回腰后,“不吃糖,日子很难过。”

 

“翻过新篇,都不难过。”

 

“好霸道啊你。”李耀升眉心舒展开。

 

“保重,再会。”潘乘风转过身朝他摆摆手。

 

“保重。”

 

李耀升看着他背影,直到他坐进车里,从另一边路径开过,车灯消失成黑夜中的一个小点。

 

“再会……”

 

他知他们再难再会。

 

 

 

10.

肥司把自己的装备脱给潘乘风之后,通讯耳机也一并移交。

 

炸断青马大桥是眼下唯一能力挽狂澜的方案,当时李耀升正全神贯注于双方持枪对峙,无暇细听他们的争论。而当他带人攻下机铁站,便听到青衣控制中心传来的最绝望消息。

 

无法刹停。

 

机铁站内的警情还未完全解除,事事都要他操心,属下带着不同的问题纷纷来问他如何处置,他只得从这样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处理事务。

 

潘乘风决定留在大桥上的时候,李耀升只觉得机铁站内空气被抽干,他吩咐年轻仔们先全面清除武器,接着靠在闸机旁,听只有潘乘风一个人的频道里的每一句话。

 

“你知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潘乘风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明确主语,很难说清楚他的每一句话究竟是对谁而说,很可能是只对一个人,也可能是对所有人。

 

频道里能听到他的话的,有李耀升,有庞玲,有董卓文,还有他所怨怼过的陈Sir。

 

“下辈子我去找你。”

 

爆炸声覆灭通讯频道。

 

在场所有人都同他有关。

 

 

 

11.

“李Sir,冰拿铁加两泵榛果糖浆?”助手推开门,热情洋溢地问道。

 

“冰拿铁就好,不用加糖浆了。”

 

“哇,李Sir你这阵子居然真的改口了。”助手像是发现什么大新闻,门没带好就跑出去。

 

隐约间办公室内传来新人对话,还有人说之前都讲李Sir嗜甜是不是谣传,总归已记不清最初是谁大胆直言李Sir爱吃甜。

 

冰拿铁并不对他胃口,李耀升戒甜已有月余,仍觉得无法适应。

 

他拉开门走出去,众人纷纷噤声坐好,以为有什么大事,没想到他只是路过,要去外面不知道办什么事。

 

其实李耀升只是去楼下便利店。

 

他站在货架前,犹豫着还是拿了一盒咖啡太妃糖。

 

恍惚间仿佛又见那日婆娑树影,潘乘风劝他别再买咖啡太妃糖,意思表示劝他忘断。但第一名先生与他初相识,想从他这里讨教一二时,递上的便就是一盒咖啡太妃糖。就算李耀升忘断过去,忘断港岛,也忘不掉这个味道。

 

李耀升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不吃糖,日子很难过。

 

今日港岛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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